[明尼] 发光之物(04-05)

现paro,社畜平淡故事

小明第一人称


前文:01-03


04

 

我自那之后发现阿妮很嗜甜。像苹果派这样的甜食通常吃一小块或许便够了,她一口气就吃下了四五块。阿妮吃起东西很难归到细嚼慢咽那一类,吃得快的时候会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平时小巧精致的脸因为塞满了食物而鼓起来,看上去更像是毛茸茸的啮齿科小动物,与她一贯冷淡克制的形象形成巨大的反差。她吃到第二块的时候我赶紧给她开了瓶水,不然我真的有些担心她会噎住。

 

递给她水的时候,我望见她还在为白天手下新人一时嘴快说错的问题起草着重新解释的邮件。那位闯祸的新人刚才还在酒桌上嘻嘻哈哈,现在大概早已回房间准备睡了。

 

她敏锐地注意到了我的视线。

 

“已经快写好了,今天早些时候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我连忙说,“新人失误可以理解,最后落在文本形式上的解答能把问题分析清楚就好了。比起口头上的快速应对,我个人更喜欢文字形式的清晰说明,从这方面来说我还要谢谢你。”

 

“哦。”她向我投来一道带着观察意味的目光,随后转过了头。“你和你之前那位同事真的很不一样呢。”

 

“我想每个人的工作方式大概都有自己的偏好吧。”我试图中立地说。

 

“那若是你带的新人出现这样的情况,你又会怎么处理呢?”她平淡地问道。

 

“我的话也许不会让他那么好过。”我给自己也拿了瓶纯净水,边思考边摆弄着瓶贴的边缘,“我会留他加班做好问题研究,并且起草好邮件发给我,我改好之后再发出去。我不是像阿妮你这样善良的好前辈。”

 

“‘善良的好前辈’?你是这么认为的么?”

 

蓝色的眼睛望着我,但目光并不如往常一般锋利。

 

明白她并非在揶揄而是在询问,我回忆着白天的情景:“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并不是他的知识和经验可以回答的,但是他为了表现自己一时嘴快说了出来。阿妮你在那个当下并没有说什么刺伤他的话,也为了让那个尴尬的场面得以收场而把活儿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如果他还不至于是个无药可救的人……或者说如果我是他的话,看到这样一封深夜发出的邮件,一定会很感激的。”

 

“但事实上我也许是个不合格的前辈,”她转过去低头看着笔记本的键盘,手指在按键之间的缝隙上摩挲着,“从他的职业成长而言,你那种方式其实对他更好,你给了他机会,即便他是个无药可救的人说不定也会因此受益。”

 

她顿了会儿又接着说了下去:“而我这么做只是因为这样对我来说很简单。这个问题他无法解答但对我来说并不怎么费力。而且我把这个事情整个揽过来,也意味着我不必再在与他的沟通上花费额外的时间和精力。他是否在我加班的时候逍遥自在与我无关,他是否还有成长的机会我也不想关心,我关心的只有他制造的麻烦在我这到此为止了。”

 

阿妮说着这些的时候始终低垂着眼睛,语气依然是平淡的。她是在回应着我与她之间的对话,却又像是仅仅剖白给自己听。

 

“我只是个自私的人罢了。”

 

那时我尚不清楚她如此评价自己的更深的缘由,我只感到仿佛眼见她那道竖在私人生活与工作之间的墙破裂了一角,而当我走近前去,是洁白的水鸟颤抖着打开羽翼,露出了一道久未愈合的伤口。

 

我在她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自私’,或者说以自我的感受为中心或许是人之常情。至少在我认为,除了仅仅是为了夺取他人之物满足自己的那种‘自私’外,剩下的出于自我保护的‘自私’、‘自利’并不必然就是恶的。”觉察到她投过来的目光,我有些紧张地转着手中的瓶装水。

 

“如果阿妮你认为自己是个自私的人,那么我也一样。就像我也许没看见你的心思一样,在你认为我是出于新人未来成长的考量的表象下,我也只是在想着给他些教训,让他有所长进之后不要再给我添麻烦而已。”

 

她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随后罕见地笑道:“你倒是很会安慰女生。”

 

“那倒没有……”不知是因为她突然的笑容还是话语本身,我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的碎发,“挺晚的了,一会儿你忙完和我一起打车回去吧。正好我也有几个邮件要发。”

 

“也行。”她答得爽利,“如果你不介意多等‘一会儿’”

 

 

05

 

我在处理几封邮件后便完成了当天必须完成的所有工作,加之之前应酬时喝了些酒,助长了困意,便合上电脑趴在桌上睡了。阿妮轻弹着桌子叫醒我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我有些迷糊地收拾好了的东西,叫了辆出租车。解锁手机的那一刻屏幕上跳出了收到来自阿妮·利昂纳德邮件的通知。

 

阿妮虽然平日看着像是对什么都不太关心也并不算特别精神饱满的模样,到了深夜却还是能稳健地维持着她干脆利落的工作状态。她有条不紊地收拾好了桌面和需要带回去的重要材料,接着关灯、锁门、确认上锁状态。

 

“你每天都在这里一个人加班到这么晚么?”见她过于熟练的样子,我忍不住问。

 

“差不多,不过我每次走之前都会锁好门,所以这里的文件什么的不会有任何问题。”

 

“倒不是文件的问题。”我望着漆黑的窗外,“这周围都是厂房,离酒店车程也挺远的,深夜出租车也很难打,晚上一个人总不太安全。”

 

“那倒不必担心,我学过格斗,我对自己的格斗技还挺自信的。”

 

她似乎又恢复了防守周密的公私分明的状态,但看上去心情不错。

 

 

从工厂回酒店车程约有二十几公里,沿途的灯火都熄灭了,如同在深海的黑暗中穿行,归途因此显得格外漫长。出租车里大声播放着嘈杂的电子舞曲,像是司机也担心自己在无声的夜行之中迷途。我注视着窗外借着远光灯的光亮依稀得以辨识出的道路和田舍,不久便又被困倦支配。

 

“先生。”

 

在意识消融的边界,我听见阿妮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她较之平日稍稍拔高了音调,对抗着震耳欲聋的电子乐噪声。

 

“可以把音量调低一些么?我……朋友他在休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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